【花憐】2021-0715生辰賀文

幾刻鐘前還是滿眼長明燈，回到鬼市後印入眼簾的是漫天的花。

——《生辰賀文》

　　長桌鮮花擺飾、滿桌酒水菜餚，一眾神官聚首於此大開宴會，好不熱鬧。長桌一隅靈文與裴茗飲酒作樂，三惡少了一人便缺了點滋味，兩人之間的氣氛有幾分說不清的尷尬，但這並不是讓裴茗渾身不自在的原因。

　　真要說原因，便是坐在靈文隔壁、也就是裴茗隔壁隔壁的那人・雨師篁。

　　在最一開始的時候雨師還想著要來同裴茗講話，只是被那人三言兩語晃了過去，雨師斂下眼眸也沒說點什麼就安靜的挑在靈文隔壁入座。

　　靈文還想要給他們一個談話的機會，卻暗中被裴茗死死的按在座位上，她挑眉左看猛喝酒的裴茗，右看安靜品茶的雨師篁，終是嘆了口氣晃蕩手裡的酒盞，不知在思量何物。

　　沒半晌，門口處傳來幾聲竊竊私語，什麼「老婆跑了」、「兒子」、「可憐」，連想都不用想，肯定是風信的到來，引起眾神官的談資漣漪。

　　果不其然在下一秒就聽到風信的破口大罵：「我操！就說不是跟人跑了！是要拿這個講多久！」接在後頭的是慕情不以為然帶著陰陽怪氣的嗤笑。

　　他倆一進來氣氛似乎熱絡了不少，藉著風信老婆跟人跑的話題，幾分醺然的神官們開始將話題東扯西扯，從三惡的交情到不勝唏噓風師下場，然後是仙樂太子殿下贈鬼王長命鎖心神蕩漾的事件，無一不津津樂道。

　　新仙京恢復了點舊時宴會的歡樂。

　　不知是誰起了頭，「今個兒是太子殿下的生辰宴，太子殿下究竟會不會來呢？還是我們先開吃啦！」神官裡有很多太子殿下，但誰都知道這句話裡的太子殿下指的是誰。

　　縱然已發帖子給謝憐，說他生辰這日神官們會在新仙京給他舉辦宴會，但幾乎沒有人認為今天主角會出現在宴會場裡。

　　誰也都知道，血雨探花基本恨不得將太子殿下好好的捆在身邊，又或是像連體嬰般隨著謝憐哪兒去哪兒走。給太子殿下的眼波溫柔流水，給他人的卻又堅硬如鋼帶點刺兒。今天太子生辰，怕是將人留在鬼市大肆慶祝一番了。

　　「不如禮物晚點再給太子殿下送下去吧。」慕情陰陽怪氣說道，然後吩咐將主菜上桌。

　　沒主角還是能開宴的。

　　觥籌交錯、主菜上桌，門口處出現了個人影，卻沒人發現。

　　「哎呀，這道菜看起來真是不錯。」謝憐在主位坐下，畢竟左看右看也只剩這兒有位置了，他看了看菜餚，笑臉盈盈的向慕情搭話。

　　「嚇死人！太子殿下你是鬼嗎這樣突然出現！」慕情被謝憐的搭肩舉動嚇到，但也因為他的大嗓門讓眾神官發現今日主角的現身。

　　神官們紛紛舉杯示意，「太子殿下！生辰快樂！」並將禮物一一遞給他，不一會兒就在謝憐身後堆起一座禮物小山。

　　雖說禮物還帶點幾分討好鬼王花城的意味，神官們也還是真心誠意地在祝賀謝憐生辰。

　　禮物五花八門，權一真的禮物想來又是金條了，重量沈重萬分，很是他的風格；雨師篁慣例的帶了新鮮蔬果給他；靈文和裴茗一同給他禮物，卻是包的密不透風，伴著裴茗不懷好意的笑容，謝憐不敢肯定那是什麼好東西；風信慕情的禮物他倆早早在昨日就先給了他，卻是不知道被花城給收哪兒了。

　　疊好禮物，謝憐舉杯致意道：「承蒙各位的祝福，你們的心意我收到了。天官賜福，百無禁忌！」

　　「太子殿下你怎麼上來了？」幾道菜宴過去，風信突然向謝憐這般提問，這問題基本是他們這區神官共同想知道的事情，頓時大家的目光都匯聚到謝憐身上，惹得謝憐覺得自己是被貓盯上的老鼠。

　　「哦、三郎堅持讓我上來的，說是讓我好好玩，晚些再回去，拗不過他，哈哈⋯⋯」謝憐抿了抿杯盞，這才發現裡頭金黃芬芳的液體是酒，還想放下，手便頓了頓，放回唇邊又喝了一小口。反正都跟著花城破了各種戒，想來也是不差這一小盞。

　　三分熱意上頰，謝憐眯起雙眼，像是想到三郎在眼前，唇線彎了婉約的弧度，讓大家是不約而同將視線放到隔壁身上或是窗外，不想再看著謝憐獨自一人卻能這般曬個柔情似水。

　　「此般甚好。」唯有雨師篁勾了模糊的笑容，來到謝憐的座位旁，謹慎輕緩的與他碰杯，又說了句：「太子殿下生辰快樂⋯⋯嗯，燈？」雨師眼光穿越謝憐到他後方，略帶疑惑。

　　眾神官的目光紛紛投向藍墨色的夜，盞盞明燈自漆黑如淵的人間飄上來，也不知道是誰將新仙京的燭火都給滅了，舉目天際裡盡是散著溫潤燭火的長明燈，一盞挨著一盞，如同星子在夜空發亮。

　　「三郎⋯⋯」謝憐輕聲出口，伸手欲碰長明燈，停留在指尖的卻是一隻晶瑩剔透的銀蝶，觸角點點，蝶翼翩翩，順著他的手臂向上，仿若親了口他的面頰、鼻尖與額頭，隨後眨眼間散成銀光消散在空中。

　　「這是幾盞啊⋯⋯」看上去還比中秋或上元鬥燈時的數量還要多上更多，誰也沒能見過這麼多盞長明燈輝耀夜空，於是有人開始點了點數量：「五千？唉⋯⋯還一直飄上來，這信徒到底要點幾盞燈才開心⋯⋯」

　　「是你最忠實的信徒呢。」靈文笑了笑，「也不枉費你那麼鄭重的護好信物，值得了。」眼看燈盞依然上空，她決定還是喝酒吃飯更為實際。

　　「那個，」謝憐下定了決心站起身，眾神官的目光又紛紛回到他身上，只見謝憐一手揪著衣襟，像是下方有什麼珍貴的東西，「謝謝各位為我慶祝生辰！但我現在要先走了！」點頭致意，再一口飲去杯盞裡的酒，急忙忙走向門口，自袖裡拿了兩顆玲瓏骰就要離去。

　　「你的禮物呢！」慕情急急喊道，只得了謝憐的道歉與一句明日再送來，就看人速速開了門扉，頭也不回的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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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哥哥。」謝憐摔入一個熟悉的懷抱裡，他被花城打橫抱著，抬頭就望進溫柔的目光裡，花城都還沒說出下一句話，他就捧著花城的臉頰，給予一個親吻。

　　起先是含蓄的唇貼著唇，但閉上眼簾，謝憐就想到那點點長明燈海，又是微開唇瓣伸舌舔了舔花城的薄唇，伸進內舔了整齊的齒列，明眸半啟盡是花城含笑的眼眉。

　　花城低聲笑了下，順應謝憐的舉動你來我往親了好一會，最終是在謝憐有些要喘不過氣了，才停下這個甜膩的親吻。

　　「三郎都不用喘氣⋯⋯」氣喘微微，星眸微濕，面頰潮紅，謝憐後來的害羞引得他伸手用衣袖遮擋自己的臉，「三郎這回點了幾盞燈？長明燈海⋯⋯很漂亮。」但還是想和他最親愛的人描述他看見的月明星稀漫天燈海美景。

　　「嗯⋯⋯」托了托謝憐的身子，讓人可以用更舒服的姿勢躺在他的臂彎裡，花城彎笑看著謝憐，似是漫不經心但語帶驕傲道：「不多，六千盞而已，哥哥的生辰討個吉利數字，來年再來翻倍好不？」

　　「夠了夠了。」謝憐笑道，倘若不阻止花城，怕來年就真不是千盞而是萬盞了，「三郎的心意我收到了。」

　　「還沒呢，哥哥。」花城燦然一笑，耀眼得讓謝憐感到心漏一拍，隨後就被人放了下來，還在細細品味那一瞬的燦爛笑容，下頷就被人抬起，耳邊是花城更帶昂揚的語調：「哥哥，抬頭看看吧。」

　　幾刻鐘前還是滿眼長明燈，回到鬼市後印入眼簾的是漫天的花，奼紫嫣紅，花團錦簇，繁花似錦，鬼市在今日被數不清的花朵包圍，舉目皆是各式各樣的爭妍綻放，沁入鼻翼皆是芬芳花香，絢爛不已。

　　「⋯⋯花開滿城⋯⋯」謝憐輕吟，鼻尖發熱發酸，眼角也沁出濕意，身側站著花城，他輕輕的伸手與鬼王十指緊扣，「三郎你待我真好。」傻兮兮地笑著，踮了腳尖又是往人唇上一吻，然後被轉而扣住腰際與後腦，品嚐長驅直入的舌、綿密如雨落的吻，暈頭轉向的，回過神來已經整個人搭在花城身上。

　　身旁盡是窸窸窣窣的聲音，謝憐這才發現周圍繞了一眾鬼，此刻還各個不敢跟他或花城對上視線，但都掛著一抹饒富興味的笑容，熟悉的豬頭還是鼓起勇氣對他喊了：「大伯公，生辰快樂啊！城主為了您整了滿城的花兒，您可還滿意？」

　　「就是就是！」雞精也跳了出來跟著祝賀，「大伯公生辰快樂！門口處的銀杏葉兒是我搞來了，您可知道花語？」

　　頓了頓，眾鬼突然極有默契的全然靜聲一秒，然後整齊劃一的齊喊：「大伯公生辰快樂！百年好合！早生貴子！」除了正經的祝賀還混了奇怪的祝賀，幾個鬼從容不迫的拿出如嗩吶、鑼鼓等樂器，幫他奏了首歌，剎一聽才明白是太子悦神的配樂，怎麼就拿來給他慶祝生辰了。

　　「哈哈、承福承福，謝謝各位的用心。」謝憐失笑，側首看著花城的側臉，而花城也轉頭看向他：「他們弄了很多小玩意兒要展現給你看，哥哥你意下如何？」

　　謝憐點了點頭，挽著花城的手臂跟著眾鬼遊覽煥然一新的鬼市。

　　「這這這，銀杏葉兒是永恆的愛，祝城主跟大伯公永浴愛河！喔喔喔喔！」啼叫幾聲，鬼市入口金葉滿目，落下的葉片仿若金雨燦燦滿目，雞精笑兮解釋。

　　隨後豬頭捧了把白玫瑰一把撒向謝憐與花城，「我這是城主的心啊，寓意『足以與您相配』！」大膽到自代言花城的心意，謝憐拉拉花城，笑得溫煦：「三郎，真是好啊，大家都很了解你呢。」

　　「哼，應該的。」勾著從容自信的笑容，花城嘴上不饒鬼，但謝憐是知道他仍對這一幫鬼有著信任的。

　　隨後眾鬼說明了一大堆的花語，還一路給他們撒花兒玩，什麼熱戀的紅薔薇、一生一世只愛你的櫻花、一生守護愛的梔子花、對你的執著的紫藤、忠誠之愛的忍冬花，林林總總、琳瑯滿目，聽到最後謝憐都頭暈了。

　　「唔？」嘴了莫名多了甜，謝憐被花城單手抱起，低頭看去是花城餵他的一串糖葫蘆，嘴裡是糖蜜的甜，花城笑得溫柔，卻在下一秒聽見鬼們說那是可以促進得子的果實後，猝不及防的抽走糖葫蘆丟棄一旁。

　　「真是⋯⋯不要給哥哥吃些亂七八糟的東西！」頂著鬼們的哀嚎，花城有些兒動怒的樣子，也是讓謝憐覺得好看的緊，輕輕撫開微皺的眉頭，謝憐道：「他們也是一番心意。」雖說他也不想吃那種來路不明、功效可議的果子就是。

　　彆嘴將謝憐帶進極樂坊的長榻上，花城又是恢復平日漫不經心、從容不迫的寡淡笑顏，「哥哥吃飽了嗎？還吃得下不？」

　　「當然得要吃得下啊大伯公！」眾鬼起哄，七嘴八舌對他喊了好多句子，聽了七七八八拼湊起來，謝憐問向花城：「三郎，這些都你煮的啊？」看了眼大桌，七八道菜、一盅湯、一碗甜品，當真是花城做的？

　　得到有些害羞的點頭，謝憐瞬間笑得燦爛不已：「我們家三郎真厲害！」

　　然後只消安穩的坐在榻上，溫順的享受來自花城的呵護服侍——是不是有點被三郎慣壞了？謝憐突然想道。

　　一口一口，花城也是怕謝憐從天宴回來前已經進食過了，每道菜都只餵了三五口，就換下道菜餚，湯是蔘茸雞湯，慰勞一下近日忙著達成祈願的太子哥哥，最後是他文火細燉的銀耳蓮子甜羹。

　　「這羹叫什麼呢？」謝憐品了一匙，滋味甜蜜蜜的，微涼可口，此話一出卻是看見花城極白的耳朵透著嫣紅，他低聲開口：「百年好合羹。」

　　「這樣啊，」謝憐彎彎眉眼，接過花城手裡那碗甜羹，也餵了一口花城：「那我和三郎一人一半，百年好合？」

　　謝憐一口，花城一口，輪流餵食，眾鬼看的是心裡腹誹：『您兩位老人家不如口對口哺餵對方還省得現在臉越靠越近，兩唇四瓣欲貼不貼還看得我們臉紅心顫！』

　　興許是眾鬼眼神過於露骨，花城想起了他們還一眾站在廳內，冷聲道：「沒長眼色還愣在這幹啥？哪兒涼快哪兒去！」

　　「唉唉、」見眾鬼要一哄而散，謝憐喊了聲：「沒吃完的菜餚你們帶去分享吧，浪費了也不好⋯⋯三郎，你不也是不吃了嗎？」感受到身旁那人的情緒抖降，霎時明白是為了親手製作的菜餚不落他口而要落入鬼口而沈悶。

　　謝憐輕輕笑了，含了一口甜羹湊上前堵住花城的嘴哄他。

　　這麼一舉動真是讓眾鬼不需花城眼刀投來，紛紛一秒消失大廳，還順帶應了謝憐的意思捲走那桌菜餚，只留他們捧在心頭上的甜羹與兩位老人家在極樂坊內，一室旖旎風光。